自然情景教学

自然情景教学作为ASD儿童的干预方法之一,很早就出现了。上世纪七、八十年代著名的洛瓦斯实验中,就有自然情景教学的身影。但国内能够正确使用自然情景教学对孩子进行有效干预的家长、老师不多。我甚至看到,部分宣称有能力使用自然情景教学的机构,实操视频中,连操作都是错误的。国内相关资料和文章很少,我希望这篇文章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,也希望家长和老师能够在教学中使用自然情景教学,因为自然情景教学实在是太重要了。

往往家长和老师一提到干预,第一个想起的就是“DTT”或者说“桌面教学”。但“桌面教学”一天能教多长时间?孩子枯燥的执行老师的指令又能保证多少学习效率?有人说桌面教学可以提高孩子的服从性,训练久了就会适应长时间的桌面,有强化的情况下孩子可以保证学习效率。这话对也不对,对的地方就不说了,说起来都是符合ABA原理。不对的地方我就说一点,有多少孩子真正做到了完全服从指令并且高效的完成桌面任务,并且持续每天都一样?

有人可能会说干预中并不是都是桌面啊,还有精细课、运动课、感统课、音乐课、集体课甚至电脑课。先不说这些是不是循证有效的干预方式,这些课程或者说活动都有一个特点——都由老师发指令,孩子服从指令完成,都有辅助、外在强化和撤销辅助过程,实际和桌面是相似的。还有一项很多人都认为属于自然情景教学的课程,“游戏”或者说游戏课。

我想着重说一下,很多家长老师都会和孩子进行游戏方面的教学项目,这是非常好也是完全必要的。但我也看到了虽然很多游戏设计的很巧妙也很“有趣”,但孩子并不喜欢。例如:孩子很喜欢汽车,老师设计了一个过马路的游戏,用玩偶假装过马路,本意的设计是教孩子遵守交通规则,但孩子老是拿汽车撞玩偶,老师彻底疯了,挫败感爆棚。大家思考一下,这个教学为什么失败了?我先卖个关子。

还有时候老师精心设计的游戏,孩子非常喜欢,一遍又一遍的玩。老师心花怒放,信心高涨、、、、、、我没说错吧,家长和老师往往都是这两种心情交替出现,完全是看孩子表现,看天吃饭。

我们来分析这两种情况:第一个例子,孩子喜欢汽车,但不喜欢老师设计的游戏,想按照自己的方式玩,所以这个游戏是失败的。也就是孩子有动机,但没得到强化(按照自己的方式玩),所以这个不是自然情景教学。

第二个例子,孩子喜欢的强化物(动机),被融入到游戏中,孩子也通过游戏得到了强化(孩子喜欢的方式),是一个成功的游戏,但是!但是!十分遗憾的告诉你这也不是自然情景教学。为什么?想不通吗?这里的问题在——没有体现教学,没有给孩子提供练习语言行为的机会,或者说练习机会不够多,干预密度不够。你可能花了几个小时,甚至几天才想出的游戏,只教了一个或者几个教学点(实质上仅相当于给孩子提供了一个玩具或喜欢的活动)。教学密度太低了,教学成本太高了,即使家里有矿,时间上也不容许!


关于自然情境教学的几个认识误区:

  • 自然情境教学是在游戏中教学
错!!自然情景教学不等于玩,桌面也可以进行自然情境教学,生活中也可以进行自然情境教学。

  • 自然情景教学教学密度低

错!!自然情景教学中,一名普通老师能在10分钟内发起35-50次教学,熟练老师更高。并且教学是在自然情景下展开,不存在泛化问题,也更符合“正常”的教学方式。综合来看,效率并不比传统的桌面教学低。

  • 自然情景教学对教导者的要求高
错!!作为在干预中大量使用的一种教学方法,绝对不会是只有少数“专家”才能掌握的。普通老师和家长经过正确的训练,完全可以熟练掌握。
  • 自然情景教学“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”
错!!作为一种广泛认可的循证干预方法,怎么可能是说不清,道不明?实际上自然情景教学有着清晰的定义和操作步骤。


好了,铺垫完成,下面进入正文!

自然情景教学分为广义和狭义,广义的自然情景教学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几种:

我们来逐条对比和解释一下:

  • 由学生发起的结构松散的课程——例如游戏中进行教学,这里的区别重点是由谁发起的。
  • 没有预先设定的指令——教学是随机的并没有预先设定的指令。这点是两者最大的不同,也是大家通常认识不到的地方。自然主义教学中没有预先设定的指令!是根据孩子的动机出发,孩子喜欢什么,临时决定发什么指令,但需要注意训练目标是明确的!例如:提要求训练中,训练的目标是提要求,不是具体到提什么要求!孩子可以对薯片提要求,也可以对小汽车提要求,也可以对荡秋千提要求。而且教学中可以随时强化突然出现的行为,例如教学中正在教导搭积木,孩子突然出现点数积木的行为,我们可以立即给予强化,并可以马上把教学项目转为点数积木。但在回合教学中,点数积木并不是我们的目标行为,是不可以强化的。这也引出其他两点不同:每隔几次就会变换指令、可以强化突然发生的行为
  • 自然的强化物、没有泛化程序 这两点应该很好理解,因为由动机引发,所以要求的强化物是自然的,同样反应也是自然的,所以也不需要泛化。也就是孩子想要这个“强化物”,利用这个强化物来展开教学,那么孩子最终得到这个“强化物”一定具有强化作用的,也就是真正的强化物。在获得这个强化物过程,是由孩子引发,教学情景是自然的,不存在到自然情景中泛化的问题。

我们再来归纳一下,这三段的对比,体现了三个重点:

  1. 由孩子动机引发
  2. 跟随孩子动机并体现教导过程
  3. 孩子得到的强化物是自然的

大家看到这可能明白了,这三点对应的也是行为的ABC:

A由孩子动机引发——B跟随动机并教导——C自然强化物

那我们再来看看DTT的ABC:

A由老师指令引发——B固定的行为——C额外的强化物

可以看到从行为的ABC中,两种方法是完全不同的。但这种不同并不是简单的好与不好的,或者对于不对的问题。我不想给大家一种误解,或者说错误的表述。实际上DTT和自然主义教学是一种相互补充关系,而并不是对立关系。由于篇幅所限,就不展开了。


我再来解释一下,同为自然主义教学,上面提到的几种方法有什么不同?实际上它们的教学步骤或者说过程都是相似的,不同的是教学目标。

随机教学——提高学生语言的频率和语言复杂性

提要求训练——通过提要求来增加语言频率和复杂性

延宕教学——教导孩子自主发音

自然语言范例——通过模仿来改善语言

关键反应训练——将教学重点放在一些核心或关键领域(动机、多线索、社交互动和自我管理)

自然情景教学——增加语言行为和语言行为相关技能的发生频率和种类

     讲到这里大家可能叫这些教学目标弄糊涂了,但是你深入了解这些方法后就会明白,这些方法都是围绕着斯金纳的语言行为及相关行为定义展开。实际上都是相通的,也就是说你掌握了Natural Environment Teaching (NET) 自然情景教学,其他方法也可以掌握。

那么作为家长或者老师如何学习自然情景教学(NET),首先我想说自然情景教学是在“训练”老师,DTT是“训练”孩子。在DTT中指令是老师发起的,孩子需要完成规定的“目标”,这里老师的反应是固定的,对了给强化,错了纠错。自然情景教学中是由孩子发起的,也就是动机引发,你“不清楚”孩子会发起什么活动。所以老师的反应(指令)不是固定的,这就需要你根据孩子的动机,马上考虑你要展开什么样的教学。这里我想多说一句,这里不存在哪个更难的问题,有人可能“觉得”DTT简单,但实际DTT做好并不简单。同样自然情景教学由孩子动机引发,也并不难,但前提是需要进行大量的练习。

好了,明白了作为家长或者老师,进行自然情景教学之前要先对自己进行大量“训练”这点后,再来进行下面的内容。

咱们先来看一段标准的自然情景教学实操视频

看完视频大家可能对自然情景教学有了一些感性认识,但如何做到像视频中老师那样,就需要我们进行针对性的练习了。

我们来总结一下自然情景教学的步骤:

  1. 跟随孩子动机
  2. 针对动机创造活动
  3. 丰富这个活动
  4. 进行语言行为练习的机会
  5. 热情的反馈和赞美

这5点我们可以分为两个项目来进行有针对性的练习:

跟随动机、创造活动、丰富活动:

简单说就是通过和孩子玩来练习,这里的玩并不是“瞎玩”、“疯玩”。例如:孩子喜欢小汽车,你就要领着孩子围绕小汽车玩,而不是去玩什么积木,这就是跟随孩子动机。下一步你要创造一种玩法让孩子喜欢,并且这种玩法离开了你或者离开某种物品就无法完成,这样你才能利用这点展开教学。否则孩子可以自己独立完成,就不需要你,也就没有教学机会了。最后你要想出更多围绕小汽车的玩法,让教学可以持续下去。

这些说的简单,但是练习还是需要动脑甚至烧脑的,ASD孩子通常兴趣比较单一,感兴趣的物品往往也不那么“好玩”。但是不管怎样,这是个必须掌握的技能。例如我们要具备这样的技能,随意拿起任何物品都可以创造出10种以上玩法,即使这样孩子也通常只对其中几种玩法感兴趣,甚至一种都不喜欢。

我们下面来看一段视频,需要说明的是这段视频并不是完全符合上面几点,没有展现跟随动机,只展现了创造活动和丰富活动。虽然我手头有我们机构的实操视频,但出于对孩子隐私的保护,不能给大家展示,希望大家理解。

可以看到这位老师,由一个“路锥”引发出多少种玩法。这个视频实际是一个强化物扩展的视频,展示了一个中性物品,是如何通过展示者多种玩法,成为孩子的强化物。虽然缺少了跟随孩子动机,但无疑是难度更高。很多家长老师抱怨孩子对什么都不敢兴趣,或者只对几样物品感兴趣。

动机薄弱这是事实,也是大部分ASD孩子的核心障碍。但是我们的干预就是要从核心入手,也就是迎难而上。单纯的老师发指令,要求孩子服从指令,并不会解决孩子动机薄弱的问题。

怎么改善?我来打个比方。妈妈们都有被人追求的经历,爸爸们也都有追女孩的经历吧。把追女孩的方式用到和孩子玩上,就是最好的练习方法。追女孩怎么追?你要安排女孩喜欢的活动,例如逛街你就要把逛街丰富化,喝点东西、抓点娃娃、看场电影、做点美甲等等,一切行动都要围绕逛街展开,而不是自己想当然。“美女,我们今天去网吧开黑”换来的一定是白眼,“美女,我们今天去我家一起洗袜子吧”一般不扭头走人算脾气好的了。所以和孩子互动中,一定要围绕孩子当下感兴趣的物品或活动展开,只有把这个练习纯熟,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教学。也就是说你要和孩子(女孩)建立这种教学刺激控制(恋爱关系)才能对孩子进行项目教学。所以重点来了,在玩的时候,不要发指令、不要发指令、不要发指令。把所有的目标都放到和孩子扩展玩法中,多尝试一定会有孩子感兴趣的玩法,我们把目标放在这。晚上孩子睡了,你再考虑怎么教,列出提纲,拍下录像。记住这是对你的训练,不是孩子的训练!

作为家长和老师你必须知道,这个过程是长期的、持续的、动态的,是每天都要做的,教学刺激控制不是一次就能建立,也不会是建立一次就可以永远存在的,和谈恋爱一个道理,恋爱关系是需要维护的。

熟练掌握语言行为和相关技能:

自然情境教学(NET)教什么?——教语言行为和语言行为相关技能。或者说在孩子对某种物品或活动有动机的时候,围绕着这个物品或活动,教授相关的语言行为和相关技能。围绕上面我们讲了,那什么是语言行为呢?

《语言行为》是斯金纳(ABA之父)写的一本书,语言行为一书从行为学角度解释了语言和相关行为,与其他强调生理或认知过程的语言理论不同,斯金纳对语言行为的分析侧重于环境中控制变量,这些变量解释了语言的原因和功能。因此,语言行为不仅限于语言,而是包括具有语言功能非语言行为:例如手势,眼神,指向或任何非语言提示,从而为我们“操作”语言行为提供了原理基础。

自然情境教学中常用到的一般是六种基础语言行为:提要求、命名、仿说、对话、逐字读和转录,相关行为包括模仿(相当于手语中的仿说技能)以及听者行为等。

以小汽车为例,在丰富扩展活动后,我们可以展开如下的教学:

提要求—学生:“我要(红色)小汽车”

老师:“给你(红色)小汽车”

命名—老师:“这是什么?”

学生:“小汽车。”

仿说—老师:“滴滴——”

学生:“滴滴——”

对话—老师:“我要把小汽车开到停车场。”

学生:“停车场没有车位了!”

模仿—老师拿起一辆小汽车放到停车位

学生也拿起一辆小汽车放到停车位。

听者技能—老师:“把红色小汽车开到停车场”

学生完成老师的指令。

作为教导者,我们必须熟练掌握什么是语言行为,才能进行流畅正确的自然情境教学。


下面来放一段我们机构的考核视频,要求老师在一分钟内,随机选择一个物品,在不做备课的情况下,就要做出15种以上的语言行为教学。而且必须包括提要求、命名、仿说、对话、模仿和听者技能。

 我们可以看到,老师在一分钟内,针对一个随机物品进行了20种教学方法的展示。当然不可能全部适用于进行教学,有些项目不一定适合孩子当前能力,因为这并不是针对具体个案的。但是这种训练是必须的,只有这样才能在真正的教学中达到游刃有余,最大的提高教学密度。


只有家长和老师,自己先进行大量的训练才有可能对孩子进行自然情境教学。跟孩子的能力无关,很多人说孩子的能力不足以进行自然情境教学,是完全错误的。问题不在孩子,而是在教导者的能力没有达到。相反的是一些能力很弱的孩子,更适合自然情境教学。例如对视,在桌面上很难训练出正常的对视,在自然情境中就容易很多,并且完全是自然的。还有一些项目并不适合桌面教学,例如提要求。我们知道提要求是由动机引发的,桌面环境相对结构化,通常孩子动机很少或很单一。一边抱怨着孩子没要求,一边进行大量的桌面训练,这显然是缘木求鱼。但这些就非常适合在自然情境中教,所以说自然情境教学并不是可有可无,也不是桌面训练的“泛化训练”。而是一个具有和DTT同等地位的重要训练项目,这点家长和老师们一定要有清楚的认识。